時間:2018-08-05 09:19 來源:0
天門夜上賓出日
月上“中天”。
泰山力量。
第一山起點。
眉山網記者 吳曉斌 文/圖
從陜西鳳翔出發,走過杭州、密州、徐州、黃州、登州,又到杭州、潁州、揚州、惠州、儋州,最后病逝常州——蘇軾的官場行跡,一生都在路上。
就要離開山東趕往下一站了,習慣了煢煢孑立的蘇軾,一道不舍的目光射向了五岳之首的泰山。
蘇軾的泰山情結
泰山,擎天捧日,雄峙天東,仰觀俯察,壯觀天地。
孔子曰“登泰山而小天下”,杜甫說“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”,連俗語都曉得“五岳歸來不看山,泰山歸來不看岳”。更別說歷代帝王心里的念想,不登泰山搞個“封禪大典”都不好意思稱皇帝。
蘇軾與泰山的淵源,要追溯到他的童年時代。
1043年,不到八歲的蘇軾在天慶觀讀書,有人從京城帶來泰山石介所作的《慶歷圣德頌》給老師看。文中褒貶大臣、分別邪正,按今天的話說,應該也算敏感書。蘇軾好奇地問里面寫些什么人,先生說“童子何用知之?”蘇軾認真地說:他們又不是神,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?“先生奇軾言,盡以告之……”這件事在《東坡集》卷二十四《范文正公集序》中有記載,展露了蘇軾的與眾不同。蘇軾從小就對泰山石介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此后,蘇軾的泰山情結,彌漫到不少詩文中。
宋嘉祐六年(1061年),蘇軾在赴任陜西鳳翔府判官途中路過京兆(今陜西西安),與京兆尹劉敞痛飲數日。劉敞在京兆搜集了數十件石器。蘇軾觀賞這些石器,大有滄桑之感:“惟余故苑石,漂散在人間……況此百株石,鴻毛于泰山?!?/p>
元豐元年(1078年),蘇軾從密州(今山東諸城)到徐州任上剛一年,鄆城(今屬山東菏澤)人頓起到徐州考取徐沂舉人。蘇軾贈詩鼓勵他繼續進取學業,在《送頓起》中描繪泰山風光:“岱宗已在眼,一往繼前躅”“天門四十里,夜看扶桑浴”。
元祐六年(1091)八月,蘇軾出知潁州,到任后疏浚潁州西湖??⒐ぶ?,他賦詩與杭州西湖作比較,說:“泰山秋毫兩無窮,巨細本出相形中。大千起滅一塵里,未覺杭潁誰雌雄?!?/p>
蘇軾對泰山如此富有深情,那么,問題來了:蘇軾上過泰山嗎?
記者翻看史料,目力所限并未查到明確的記載。但從蘇軾對泰山的了然于胸來看,我寧愿相信他上過泰山,而且眼見過泰山日出的壯美。特別是《送楊杰并敘》詩中描繪的泰山日出如在眼前。
元豐八年(1085年)九月,蘇軾由常州赴知登州(今山東蓬萊)途中,在楚州(今江蘇淮安)遇楊杰(無為子)時,作贈酬詩《送楊杰并敘》:無為子嘗奉使登泰山絕頂,雞一鳴,見日出……作是詩以送之?!疤扉T夜上賓出日,萬里紅波半天赤。歸來平地看跳丸,一點黃金鑄秋橘?!?/p>
蘇軾筆下的泰山日出十分傳神。那“云山爛漫”的雄偉瑰麗,“萬里紅波”的曠達氣象,追攝勾劃出“金輪”、“跳丸”、“秋橘”等變幻多姿的景觀物象,若非親歷,不能感受那種情景交融,物我輝映。
不僅寫詩,蘇軾的泰山散文也獨具風韻?!稌迯泼耗贰墩嫦嘣横屽壬崂憽贰墩埓_長老疏》《與無擇老師》《評比默詩》,這些散文見真性情,寓曠觀理,達教化境,而文格自高。
蘇轍的泰山之旅
蘇軾在濟南沒有見到情深意永的弟弟蘇轍,遺憾而去。但二人的才氣和情誼,卻因為齊魯大地聯接得更為緊密。特別是五岳獨尊的東岳泰山,更是兄弟倆本心觀照的見證。
蘇轍于熙寧六年(1073年)冬到濟南任齊州掌書記,熙寧十年(1077年)春返京。任職期間,蘇轍勤勉履職,“經年未嘗出”。熙寧八年(1075年)春,蘇轍好不容易請了10天“年休假”,準備去好好爬一爬泰山。旅游路線都定好了:出濟南城進入南山,游長清四禪寺,至靈巖,最后到泰山。
看來,蘇轍登泰山,是做足了功課的,加之有當地“父母官”之便利,登頂泰山應該不成問題。
蘇轍此行一路南下,詩詩文文,走走停停,作有《游泰山四首》。
前幾天頗為輕松?!冻跞肽仙健?,蘇轍優哉游哉,“初行澗谷淺,漸過峰巒積。翠屏互舒卷,耕耨隨驅側?!卑凑章糜尉€路,蘇轍經《四禪寺》,“古寺依巖根,連峰轉相揖”。游《靈巖寺》,“白鶴導清泉,甘芳勝醇醴”,很快就到了泰山腳下。
登山說起來容易走起來難,他在《岳下》中感喟“回瞻最高峰,遠謝徂徠對。欲將有限力,一放目所迨。天門四十里,預恐雙足廢。三宿遂徘徊,歸來誰欲懟?”這時候,蘇轍頗有畏難情緒。
在岱廟和泰城觀覽了名勝古跡及熙熙攘攘的登山盛況后,蘇轍本想勉力登上泰山“最高峰”,“一放目所迨”。但經過一路顛簸,跋山涉水,已感疲勞,又怕走壞雙腳下不了山,徘徊三宿,始終沒能下定決心上頂。
蘇轍離開濟南以后,再也沒有到過泰山,留下了永久的遺憾。
蘇轍登頂失敗,在一首詩中,把遭遇給當時在密州做知州的哥哥訴說。蘇軾得知,甚為惜之,即作《韓太祝送游泰山》相和:
偶作郊原十日游,未應回首厭籠囚。
但教塵土驅馳足,終把云山爛漫酬。
聞道逢春思濯錦,便須到處覓菟裘。
恨君不上東封頂,夜看金輪出九幽。
弟弟沒能登上“東封頂”看那沖破九幽而出的“金輪”,蘇軾也心有戚戚。
與弟弟相比,蘇軾一生更喜歡尋幽覽勝,游山玩水,“行遍天涯意未闌”。我們設想,如果此行二蘇兄弟相攜,互相鼓勵,能否登頂,自是另一番結果。
極致的泰山夜行
蘇轍沒能登上泰山之巔,蘇軾深表惋惜。兩位文學泰斗的遺憾,900多年后的一個深夜,來自東坡故里的我們得以極致體驗。
2018年6月27日,循著眉山先賢的足跡,我和夫人來到了泰山腳下。
下午五時,我們到達泰安天外村天地廣場。天地廣場由方形廣場、圓形廣場組成,以示“天圓地方”、“天人合一”。拾級而上建有唐玄宗泰山封禪大型浮雕;兩側的12根龍柱代表著12位到泰山封禪祭祀的帝王。在方形廣場右側,刻有蘇軾的“恨君不上東封頂,夜看金輪出九幽”和蘇轍的“東來欲何求?聊欲觀海岱?;卣白罡叻?,遠謝徂徠對”,兄弟詩文緊密相依,相得益彰。
在二蘇石刻外側,有一處清泉涌流不息,文如泉涌當是此來?本地人講,這里泉水甘甜清冽,滋養萬民??吹浇j繹不絕的市民載著大桶小壺前來接水,我們也掬水就飲,當真提神醒腦,疲乏頓消。
看過天地廣場,算是給泰山報了個到。下午六點半,我們行至泰山步行起點——紅門,找個客棧小憩,為夜爬泰山養養神。
聽說我們想夜爬泰山看日出,客棧大姐笑了笑,“看運氣吧,有的人來過三次都沒看到!”一位住店游客告訴我們不要急,他上山沖得太快傷了腳,體力透支厲害,只得多休息一天。當年蘇轍怕登頂泰山走壞腳,原來是真的。
睡不到兩小時,熱心的客棧大姐把門擂得山響:“起來了起來啦,爬山可以走了!”
晚上十一時,打著手電行至入口,“第一山”已經人聲鼎沸。成群結隊的人們,星星點點的亮光,穿過紅門,從泰山起點向大山深處延伸。
莽莽群山撥開云層,午夜開始清醒。蜿蜒而上的隊伍,歌聲笑聲談話聲,聲聲入耳。隱隱的月色略帶涼意,在盛夏的微風中撩撥我們的神經。漸漸地,山間的清談停止了,此起彼伏的歌聲消淡了,有的只是“堅持下去”的鼓勵和“走不動了”的抱怨。沉重而疲憊的氣息襲擊了整個隊伍。
轉身,向下望去,閃爍的城市美麗而遙遠,燈火開始虛幻,這是一次遠離了凡塵的攀登?抬頭,山峰對峙,石階高聳,以近似垂直的角度向上無盡延伸。雜亂的腳步,匯成巨大的聲響,穿透衣衫向體能宣戰。從一座山峰到另一座山峰,從一種高度到另一種高度,心在空谷和山魂融和,身體已不屬于自己。
前行,不僅僅是仰慕。午夜零點,到達中天門,熱汗欲結冰,明月突然穿破云層,棲在透明的枝丫間與天地和吟。
皓月穿空,松濤拍巒,驚起夜鳥鳴唱,夏蟲輕彈。疲乏逐漸消退,步履開始輕快,云步橋、十八盤、南天門,就要逼近頂峰玉皇頂。
凌晨三點,我們登上泰山日觀峰。
來得太早了!山頂的風透心寒徹。我們只得租了件大衣,找個“避風”的巖石,面朝東方,靜靜等待凌晨那一抹微光。
在呼呼烈風中苦等一個多小時,天色漸開,這才發現周圍已滿是游人??炝?!近了!遠處飄來幾朵淡淡的彩霞。突然,霧氣上來了,不緊不慢,卻急壞了辛辛苦苦攀爬了一夜的人們。
太陽果真失約了!記得南天門滾動屏上,“今日日出時間4:51”,泰山“金輪”沒有如期而至。嘆息、惆悵、失望,各種情緒在大伙心中潛滋暗長。
來了!來了!清晨五點十一分,“晚點”二十分鐘的太陽給我們開了個玩笑,慢慢探出頭來……笑聲歡呼聲,呼喚拍照的邀約聲,響徹“東封頂”。
沒有什么語言能形容泰山日出之美!我只能引用當年蘇軾的泰山詩為注:“天門夜上賓出日,萬里紅波半天赤。歸來平地看跳丸,一點黃金鑄秋橘?!?/p>
還未離開,便已想念。
我們離開泰山,又回歸生活的常態。蘇軾離開山東,卻開始了波詭云譎的仕途,正如泰山之巔那尊石刻:“仰觀俯察”!
自此以后,無論是赴京受到重用,被擢升為翰林學士、禮部尚書、兵部尚書;還是被一貶再貶,54歲出京擔任杭州知州,59歲任惠州節度副使,62歲責授瓊州別駕,63歲在儋州被逐出官屋……縹緲孤影如何?竹杖芒鞋怎樣?鬢如霜,又何妨?官場大起大落,人生大喜大悲,蘇東坡從來風雨不懼、寵辱不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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